分析过程

    在经典的精神分析治疗中，许多治疗技术都不同程度地被选用，这种治疗之所以被称为分析性的因为这些技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都以提高病丛。睑笾悟胄邕左边旦拆。有些技术就其本身来说并不增

加领悟能力，但它能加强自我功能帮助获得理解。举例来说，情绪渲泄使得本能的张力得以缓解，从而降低自我的急迫感，提高自我理塞一思壹j记些和赳孥的能力，而在严重焦虑的情形下，自我将无法完成这些功能。自我功能的恢复才使得对自身的内省和领尊变得可能。情绪渲泄是分析治疗中常用的非精神分析技术，它通常对于内省和领悟必不可少。

 反精神分析的技术是指那些阻断和忽视自省和理解能力的技术。所有降低自我的观察、思考、记忆和判断功能的手段和方法，都可被称为是反精神分析的，显而易见，如：利用药物和迷幻品、轻率的安慰与保证、移情性满足、转移注意等均属此类。

分析性技术中最重要的就是“解释”，所有其他技术在理论和实践上都从属于它。各种分析技术不是促进“解释”的产生就是增强“解释”的效果.

 “分析”一词是对那些扩展内省与领悟的技术的简称。通常它包括四个过程：面质、澄清，解释和修通。

在接下来的，我们将通过临床案例来充分讨论每一个过程的实际应用。我将对四个过程给出操作性定义并举例说明。

分析的第一步就是面质。治疗中，我们必须使病人的意识自我能明晰、详尽地识别心理现象。例如，当我要对病人解释他回避某个问题的原因之前，我必须让他能先认识到他的逃避。有时候，病人自动意识到这一点。通常，为了分析的顺利进行，我们必须先确信病人已经对我们将要分析的心理现象有所觉察。

 面质引出了下一个步骤：澄清。通常上述两个步骤是互相重叠的，但分别叙述很有价值，因为两者所对应的问题是不相同的。澄清是指寻找到那些被聚焦分析的心理现象所导致的外在行为，这些外在行为的有意义的细节必须加以发掘，并且与其他无关材料绌加区别。对心理现象的多样化和模式必须进行甄别，归类。

    举例说明：我曾对病人N先生进行面质，我指出了他的阻抗并且他也意识到了：他确实在逃避着什么。

病人接下来的自由联想揭示了他为何要抵抗和他在抵抗什么。N先生的联想是谈论上个周末发生的一些事情。N先生去她女儿的学校参加家长会，他对会上那些看上去很有钱的家长感到窘迫不安。这让他想起了他的童年时代，他恨父亲对富有客户阿谀奉承，对雇工却盛气凌人。他一直很害怕他的父亲，直到他离开家去上了大学。他才开始慢慢对父亲充满蔑视，但他从不表现出来。毕竟这于事无补，他父亲已经快六十岁了，老态龙钟，已不可能改变什么了。“让他安享晚年吧！”病人由此开始沉默。

    我有个印象，N先生的联想折射出他对我的情感，正是这种情感导致了他在治疗的早期对我的抵触。

我能感觉得到这种情感是轻蔑，更精确地说，是病人害怕直接表现出来的对我的轻蔑。当病人沉默时，我问他是否对其他白发男人也感到轻蔑？病人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第一反应是脱口而出：“你猜我说的是你，但不是这样的。我对你没有任何一点轻蔑，我怎么会这样做？你待我非常好一一大多数情况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待人接物的，我没必要知道。管他呢，没准你是那种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巴结大人物的人。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

    我立刻紧追不舍：“是否你不了解我在治疗之外的表现会让你感觉轻松一点？如果知道，你也许会对我感到轻蔑，并且害怕直接向我表示？”N先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回答到：“如果你真是那种人，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他回想起几周前的一个晚上，他在一家饭店吃饭，听到一个男人愤怒地责骂服务员，短暂的瞬间，他误认为那声音是我，那男人的后脑勺也象我，当他发现那并不是我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现在是时候向病人点出：他试图回避对我的轻蔑，因为如果他真有这种感觉，他就会害怕向我表达，就象对他父亲一样。在对他的阻抗作进一步的分析之前，必须把他的这种复杂的情感模式加以甄别并予以澄清。

分析的第三步就是“解释”。“解释”是精神分析和其他心理治疗的分水岭，精神分析中，“解释”是最终和最有决定力量的手段。其他的技术都是为了解稃做准备，或者是为了增强解释的效果，或者应用某种技术本身就会引导出解释。“解释”就是把潜意识的内容意识化。更精确地说，解释是为意识活动的内容寻找潜意识的含义，原由、模式、形成过程等，要想达到解释的预期效果，解释的过程需要不断地反复进行。

治疗师用他自己的潜意识、共情和直觉，和理论知识来达成“解释”。通过解释，我们超越现实表象，探索现象后的意义与原因。我们也常常根据病人的反馈来验证我们的“解释”。

 澄清与解释通常互相交织在一起。澄清可以导致解释，解释又可引发进一步的澄清。前

述案例表明了这一点。现在，让我用同一个案例来展示解释与验证。

在两周以后的一次咨询中，N先生报告了一个梦的片断。他记得他在开车等红灯，突然有东西撞上了他车尾。他愤怒地冲出车外想看个究竟，发现只是一个小男孩骑车撞了上来，他松了一口气，车子也没什么损伤。以上就是他记得的梦的全部。之后的自由联想引出N先生对车的爱好，特别是对运动车型的热爱。

他说他特别喜欢那种开车的感觉一呼啸而过地超越那些宽大昂贵的老式车辆。昂贵的车辆外观结实大气，但是实际上没几年就显出华而不实。而他的小巧的运动车型则比凯迪拉克、林肯和劳斯菜斯的车辆跑得更快、爬坡能力更强、更经久耐用。他知道这可能有些夸大，但是他喜欢这样想，这让他很“爽”、很开心。

这一定是源自他青少年时期，对那些比赛处于劣势但最终反败为胜的英雄情结的残留。他的父亲是个体育迷，平时对他所取得的体育成绩不屑一顾。他的父亲总是吹嘘自己曾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运动健将，可是他从没证明过这一点。N先生怀疑他父亲是败絮其内。他父亲会与咖啡店女服务员调情，或是向街头女郎献殷勤，但好象更多的只是卖弄风骚，如果真那么性力旺盛，他没必要如此竭力表现。

很明显，病人暗地里在与他的父亲比较性能力。这种比较同样也泛化到对那些自我吹嘘式的人物的鄙视。在他的自由联想中当他幻想到超越那些昂贵的车辆时，他感到“爽极了”，他知道这种幻想可能不是事实，但他宁愿享受这种想象。还有一次“爽极了”，是当他发现只是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小男孩撞了车后，他的情绪从愤怒转为放松。我意识到，这两个充满情感的事件在梦中有着相同的象征意义。

    我的解释是：骑车的男孩象征着手淫，红灯也许是指卖淫，因为红灯区通常用来指妓女聚集的场所。

我留意到我的病人声称他爱他的妻子，但更喜欢与妓女做爱。当这一点被提及之前，病人没有任何有关他父母性生活的记忆，然而，他却经常声称他的父亲与咖啡店女服务员调情，我把这种行为称之为选择性记忆。因此，我决定沿着他童年期对父亲的性能力的贬低和他成人期性优越感的方向来形成我的解释（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暂时忽略碰撞、尾部、愤怒等象征意义）。

在这次咨询接近结束的时候，我对N先生说，我感觉他很为他父亲的性生活纠结。他似乎担心父亲的性能力，我询问我的猜测是否有理？病人迅速回应，事实上，有点太快了！他说他父亲总是那么自夸、自大。他不确定父母的性生活究竟如何，但他相当肯定那一定不会令人满意。他的母亲虚弱多病、忧郁寡欢，

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抱怨她的丈夫。N先生相当肯定他的母亲不喜欢与父亲的性事，尽管他无法证明这一点。

    此时，我又进行了针对性干预。我假设：母亲拒绝与父亲性生活的想法令他“爽极了！”病人说那并没有爽极，但他不得不承认让他有种满足感，一种战胜了“那个老家伙”的感觉。事实上，他现在回忆起曾在父亲枕头下发现藏着的“稞女杂志”。他还想起在他青春期，曾经在父亲枕头下发现一袋避孕套，“他肯定又去找妓女了。”

    这时，我指出父亲枕头下的避孕套更有可能是他父母性生活时使用的。N先生则坚持相信：母亲不想和他父亲过性生活，而且父亲的性能力不怎么样。病人陷入沉默，然后结束了这一次的咨询。

    第二天咨询一开始他就告诉我昨天离开我的办公室时内心充满狂怒。他驾车回去时开得很野蛮，想要超过高速公路上的每一辆车，特别是那些昂贵的车辆。然后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如果他发现一辆劳斯菜斯他一定要超过它。这时一个想法跳入他的脑中，他突然意识到：劳斯莱斯( Rolls  Royce)的缩写字母是R．R，而我，格林森医生(Ralph R．Greenson)的名字的缩写也是R．R!然后他开始在车里为这个想法大笑不止。“那老家伙可能是对的”他想到：“妈妈更喜欢我，我可以战胜老爸，这样的想法确实爽极了。但是接下开始好奇：这种想法是否造成了我和我妻子性生活的紧张？”

    我用以上案例展示了：即使是一个简单的解释，也需要经过许多复杂步骤的铺垫。以及，治疗师如何通过病人的反应来判断解释是否正沿着正确的方向进行。病人对我第一次解释的特别快速的情感反应，表明了我已经碰触到了+分敏感的东西。有关“裸女杂志”．和避孕套的记忆让我更加确信我是正确的。他在咨询结束后的反应，愤怒、对劳斯莱斯的联想、大笑不止，以及他将之与自己性生活的联系都表明我的解释是及时和适当的。（在第二卷中会对解释有更多的讨论）

精神分析的第四步就是“修通”。修通是指当领悟或内省发生后，运用一系列复杂的技术与进程的组合，促使病人从领悟转为行为、思想、感情上的改变，这种工作就称之为“修通”(。这一过程基本上是指对阻抗的反复地、渐近地、更为完整地探索和分析，因为阻抗会阻碍领悟导致的改变。

除了要对阻抗进行详尽深入地分析之外，重新建构也特别重要。通过修通，各心理成分，如：领悟、记忆、行为彼此影响，重新形成各因素之间的自行循环(Kris，1956a，1956b)。

    为了展示修通的概念，让我们再次回到N先生的案例。我向病人指出了他坚持相信：母亲不喜欢并且拒绝和父亲发生性行为，父亲性能力不怎么样。他不喜欢我的这个解释，但就在当天，他意识到这有可能是对的。在下次咨询的时候，他扩大了这种领悟，并且把它与自己的性生活困扰联系到了一起。每次发生性关系后的第二天他都觉愧对妻子。他猜想她肯定非常憎恶他，因为他表现得如此的好色。当我追问时，他把他的这种猜想和童年时手淫后遭到母亲的羞辱联系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虽然他越来越清楚，他一方面希望妻子享受与他的性爱关系，另一方面，当他看到妻子性兴奋时，他有些厌恶，为她感到羞耻。想象妻子性事后对他的憎恶其实是他自己内心感受的投射。此后不久，N先生回忆起儿时有一次他们一家走在街上，看到两只狗在性交，母亲向他的父亲俏皮地眨了下眼。治疗开始时，这段记忆并没有激起情感的联想，病人此时感觉他妻子毫无吸引力，不愿和她有性关系，更乐意去找妓女。对此，我解释道：他好象正在做以前他期望父亲该对母亲做的事情。

病人接着说道：他并没有因为父亲不愿与母亲性交而责备他。虽然他的母亲长相很不错，但是母亲躺在床上的样子是：“她根本不是一个性感的女人。”她脸色潮红，汗淋淋的，披头散发，浑身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这些让他联想到疾病或是月经。对此，我解释道：月经与发情的母狗有关连。然后，我又对他的记忆片段重构出另一种可能性：他母亲潮红的脸、湿汗，散发出气味都与正在性交有关。我进一步暗示道：

他声称母亲讨厌性交和父亲与其他女人碉情都是为了试图抵制自己潜意识中的记忆：他曾目睹父母的愉快的性交。我也指出，看到两只狗在性交时，母亲对父亲眨眼的记忆也是类似的选择性记忆。

    N先生承认我对他的记忆片段的重构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但是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接着，我告诉他：他有意忽略自己对妻子的性欲，以及嫖妓的行为都是进一步想证明一个好女人，已婚女人，一个有了孩子的母亲是不该性欲旺盛的，并且这样的女人的丈夫也不该和她做爱。在这一解释之后的那个周末，病人和他妻子有了一次从未如此满意过的性生活。这是在数周对阻抗的艰苦分析之后才达到的治疗效果，因为这种阻抗来源于病人深信不疑：除了少数离经叛道者，所有的成年男女都是伪君子和淫欲者。

    N先生被他童年期对父母性生活的冲突所困扰。为了否认他们性关系的存在，他不惜采用憎恨并鄙视他们来达到这一目的。他的母亲对他父亲的眨眼就是一个缩影。母亲也是虚伪的“雏鸡”，并且自己和妻子也狼狈为奸。真正诚实的人是超凡脱俗、清心寡欲的人，退一步说：用钱买性比那些用买房置地、首饰汽车来招保异性的人更为诚实。我解释道：这听起来象是他在对母亲的眨眼表示愤怒，进而贬低他的父母以及所有的已婚人士。但在这一企图后面的是嫉妒，因为他毋亲没有向他而是向他父亲眨眼。

 N先生对这一解释和重构非常抵触。经过几周之后，他开始仔细推敲贬低与嫉妒之间的联系。他意识到我的推想也许有几分道理。后来，他勉强承认我是对的，但他仍不想放弃这样的幻想：母亲不喜欢和父亲发生性行为，更乐意保持贞洁。在他的幻想中，如果母亲有性生活，也一定是被动服从的，使父亲在性方面无能为力。但是，父母性交中的性兴奋情景激怒了他。在这样的幻想中，他感觉自己一会儿象个无助的孩子，一会儿又象个比他父亲优秀的超人。事实上，他应该意识到父母拥有他们自己的情趣，而他应该重视自己的性生活的和谐。

    我相信这个案例向我们展示了修通的过程。这一案例的时间跨度大概有六个月。从病人等红灯时被骑车的小男孩撞车的梦开始，然后逐渐进入探讨他对父母性生活的情绪性反应，以及这些反应如何影响他自己的性生活。从表面上看，他觉得比父亲优越并且对母亲充满同情。父亲夸夸其谈，而母亲则逆来顺受。

然而，通过对阻抗的分析，我们发现了背后对父母的愤怒，和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对父母的鄙视。最后，我们揭示了病人对父母亲性生活的嫉妒。N先生接受了些观点：父母很享受他们的私密关系，而他也应如此。

    治疗过程中时有反复，但是一直向深庋发展。N先生的性困惑并没有烟消云散，但整个治疗过程展现出一连串有价值的领悟。举个例子，当时对同性恋倾向并没有深入追究，但在后续的咨询过程中就被提及。

有时当我们涉及到其他的问题时，或性与攻击性问题混杂在一起时，性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后退成为背景。还有当性的问题在其他层面出现时，我也会暂缓这一问题的进度。此处，我只是试图用这一案例来说明精神分析过程中的修通过程。

有必要指出的是：一部分修通的工作须由病人在分析时间之外自己完成。修通在精神分析治疗中耗时最久。通过领悟而导致病人行为、情感和思想快速转变的情况，既少见也短暂。通常我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克服那些阻碍改变的力量，以建立和维持心理结构的改变。有关哀伤和修通之间的关系，以及强迫性重复和死亡本能的重要性都将在第二卷中加以讨论。

    以上我所介绍的四个步骤为大家展示了分析心理问题的标准化程序。所有这些步骤都是必要的，但是其中有些会由病人自然的完成，特别是面质以及部分的澄清工作。这四个步骤不会精准地依照我所描述的顺序发生，因力每次干预都会产生新的阻抗，而阻抗又必须优先分析。有时，对于一个心理现象，在澄清之前先给出一些解释有可能会促进澄清的过程。

    分析过程中还要考虑的另外一个变量是不可估计的现实生活变化，这会直接影响病人的生活，并且出于心理的、经济的原因，这些外部刺激有时比分析中其他事情更为重要。但无论如何，面质、澄清、解释和修通是治疗师在进行分析时使用的四个基本技术。